环保行业载入史册的海外并购——投行人背后的故事         我是国金投行ICT事业部的金炜，一转眼我来国金整10年了。之前我曾在普华永道工作了4年，在四大熏陶的那四年，我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。来了国金以后就变得更加谨慎了。在开始投行工作的时候我搜集了不少资料，那时自媒体还没有这么发达，我只能从电影或者小说里面去了解这个神秘的工作，比如《金钱永不眠》、《华尔街之狼》，让我对这个职业充满期待，但同时也很焦虑，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陪客户打高尔夫、应该以怎样的着装打扮去见客户或者下班以后去哪里泡吧。后来发现，是我多虑了。你以为每周要去上高尔夫球课，实际上是每天读招股书、看案例写学习心得；以为下了班去深夜酒吧买醉，实际上是凌晨乡间小道撸串各种回味；以为有条件练出霸道总裁的腹肌健硕而轻盈，谁知道是“程序员的体重”寸步难行。但电影里有一点说得对，干这行千万不能造假、不能欺诈，否则会有牢狱之灾，不能坑发行人，但也千万别让发行人把你带沟里去了，所以，我们需要时刻保持友好而审慎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方式。

        投行人的故事，不是《华尔街之狼》，应该是《金融街的羊》，这里也没有《金钱永不眠》，只有《荣大永不眠》（我们一般在一个叫做荣大快印的地方制作申报证监会、交易所材料，那里365天24小时永远都亮着灯）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的工作是帮助企业上市融资或者协助企业进行并购重组，我们所面对的有三类角色，一类是发行人，也是我们的客户，第二类是投资人，我们需要说服他们对发行人进行投资，第三类是各层级的监管机构，他们监督整个融资活动以及惩治的工作。在融资活动中，我们经常代发行人与这些机构进行沟通、或者向他们进行推介，也因此，我们常常会受到质疑，甚至是指责。但无论怎样受制于各方，我们始终要保持友好和善良，这难道不是金融街的羊么？

        但我们并非待宰的羔羊，靠着我们的勇气和执着，2019年，我们的团队作为财务顾问，拿下了历史上最大的环保行业海外并购，中国天楹并购西班牙环保巨头Urbaser，并顺利完成了交割。我想分享以下三个点。

环保行业载入史册的海外并购是如何炼成的？ 

        刚接触这个并购项目的时候，我们也遇到其他头部券商的竞争。这个项目非常复杂，收购方的体量只有被收购方的三分之一，是一个蛇吞象的交易，整个交易需要资金超过百亿人民币，同时还涉及交易对赌机制、控制权稀释、过桥并购基金、资金出境，而且被收购的企业位于境外，在二十多个国家有业务，拥有几千家客户和供应商、五万名员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类型的项目经验我们是比较少的，经过无数次头脑风暴，我们竭尽所能地把交易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和风险罗列出来，也分析了近十年的案例和所有相关的政策，写了几十份备忘录把各种风险的应对措施、审核政策详实的分析，根据时间序列排了未来一到两年详细的工作计划，包括每天上午干什么、下午干什么都做了规划，甚至还考虑到了境外的假期的影响等等，然后汇总成一份材料给到客户，客户就像拿到一本书一样，前面是交易概要一目了然，后面则是展开细致的考虑和分析，客户能想到的所有问题都可以在其中查阅到。

        果然，我们的方案得到了客户的认可。事实也印证了我们的交易方案设计也被市场所认可，被一些高校作为经典范例写进了教材。

        项目启动以后，我们需要定期开项目例会、协调会。一开会我们坐中间，两边十来家境内外中介机构，会议室里还接了几个大屏幕，各国分会场视频参加，各种白天黑夜跨时区，那时想着我们也有今天啊，特别兴奋。但一开会发现不对了，我们中国人半个小时能说完的内容这边开两个小时也讲不完，各种语言，英语、西班牙语、法语等交汇，各种文化碰撞，好比说这边问“你吃了吗？”、那边回答“我不爱吃肉”，似问非答，言不及义。这边西班牙语、法语说了一大段，翻译说了五个字，说急了还有各种我都听不懂的语气词，我只能从他们的语速中知道他们的情绪变化。总之，效果不是很好。后来我们做了总结，每次开大会前一天，我们会分别和各国家分公司、各中介单独沟通一轮，敞开了说，直到确定大家都反馈明确意思了，第二天咱们才开会，这样会议效率非常高。各方开会的情绪平静了不少。

        由于法规的一些要求，我们工作的时效性非常强，有非常明确的deadline，但我们这个项目工作比普通并购项目的工作量大很多，重组报告书一般300页左右，我们得写1000多页，参与交易的投资机构近30家，算上穿透核查的合伙人，涉及一百多家机构，这个项目上在各方面的工作量都是一般项目3倍甚至10倍以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接近半年的准备后，我们终于迎来了递交交易所材料的关键时刻。那段时间，大家真的是顾不上吃饭和休息了。客户在县级市的郊区，到了凌晨2-3点打车都不好打，天气特别冷，我们6个人有时候只能打到一辆车，好说歹说说服司机让我们挤进去，前面一个座位上坐两男的（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坐的，看着就是一个坐一个腿上），后面四个人侧着悬空着坐，没法坐踏实，脸都贴着玻璃，就这么一路颠簸回酒店。到最后几天，时间实在紧迫了，大家也不回酒店了，晚上就直接拿底稿的箱子在地上叠一下，躺上去闭一会儿眼，然后大家轮着休息和改文件，办公室空调也不好使，12月的天气地上是真的凉。终于，我们在那年圣诞节前提交了申请材料。

        由于这是个蛇吞象交易，而且结构复杂，又涉及资金出境，在项目推进过程中遇到了一些挑战，项目审核一度被搁置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，我和收购方的老板前后有5个月的时间都在项目沟通上，在北京金融街一周一周地住，反反复复沟通，有时候为了把某个细小的问题讲清楚，半夜里突然来了灵感，项目团队就通宵达旦做研究，写材料，同时为了应对沟通人员的不同需求和时间的便利性，我们每次提前准备很多个版本，用2句话怎么说这个事情、一页纸的、两页纸的、20页纸，50页纸怎么说这个事情，从不同的方向、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详细程度来阐述。

        好几次信心满满去沟通，失望而归，企业的老板也有点濒临绝望，那时候真的是慨叹语言文字的乏力，怎么就说不清楚呢，几十亿的交易完不成后面怎么收场，怎么办。我和老板说，让子弹飞一会儿，改变人的想法是需要时间的，需要沉淀一下，甚至刚接触项目的时候我们自己也有过顾虑，现在别人顾虑也很正常。   

        当时客户老板非常焦虑，我就经常陪着他一起散步，有一次从金融街走到了天安门，又走到了景山公园，这是看故宫全景最好的地方。当时西风瑟瑟，客户在那儿停了会儿，我当时有些害怕，遥想当年崇祯皇帝也是到了那儿想不开。幸好，很快往回走了，路灯渐渐亮起，落日晚霞让人感到既安详又温暖，路上我们不再说话，却心心相印。我读书追女生的时候都没走这么多路。但是这段路走完以后，客户冷静了，也更加坚定了，最终我们的事情也办成了，这段经历也给客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，以后每次见面，都会提起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整个收购项目从2016年到2019年持续了三年，最集中的时间连续3个月我们在收购方的现场，中间一共只回去过2-3天。做完这个项目，回去请许久未见的朋友吃饭，我一直坐在那里等他，他打电话说找不到我，我就奇怪了，一转身他就在我后面，他说从我的背影坚决判断不是我，所以没找着，当时他也比较尴尬，我笑了笑，不就胖了30斤么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无论怎么改变，人生就是这样，有得有失。虽然投行人生没有传说中的华丽、光鲜，但我觉得我们每一个国金投行人都有着勤奋、坚忍和执着的信念，我们热爱工作和生活，为我们自己、也为我们身边的人实现梦想、实现价值而继续奋斗。